TLheas

警告：看完以后你可能会觉得浪费了时间。

文/顾臣

 

 

爆豪胜己在周三的早上会喝玻璃瓶装的牛奶，喝到三分之一的时候，他把瓶子放到课桌的左上角，从左边窗户外透进来的日光会从瓶子里折射出彻白的光。绿谷出久发呆的时候就往那边盯着看，光块和牛奶明明都是白色的，却白得完全不同。他心想原来白色也能分成好几种，然后把视线移到墙壁上，再移到爆豪胜己领子上方露出的后颈上。

有好几次他想问爆豪，为什么平时明明喝的都是盒装牛奶，唯独周三是玻璃瓶的。可这个问题实在太无聊了，爆豪胜己会嫌他无聊，嫌他没话找话，嫌他不干正事脑子里全是揉成团的草稿纸；他自己也会觉得无聊，所以他从来没问过。

但人总是这样的：如果有一件事，你一直想问却一直没问，哪怕那件事微不足道无关紧要不值一提，哪怕知道了答案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，可只要你一天不问，一直不问，你对那件事的好奇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，像家养橘猫的体积，充气中的氢气球，像烤箱里的面包；直到最后，好奇填满了内心的空档，你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件事，尽管它再微不足道无关紧要不值一提。

 

 

绿谷出久低下头，翻开笔记本记了几笔。

今天是他盯着牛奶瓶发呆的第九个星期三。

 

 

站在台上的老师在讲定语从句，指着板书说关系代词有that，who，whom，whose，which，关系副词有when，where，why。绿谷在who下面写“Kacchan”，whose下面写“Kacchan’s”，which下面写“milk”，when下面写“Wednesday”。写到where的时候，他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的爆豪，低头写下“infront of me”。

 

that     who    whom     whose     which

        Kacchan            Kacchan's   milk

 

    when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where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why

Wednesday      in front of me          ?

 

今天他也还是没有问。

 

 

下午放学铃照常响起，绿谷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看了眼窗外；阴云积得很厚；他没带伞。

要快点回家才行，这个想法在他和同学道别的时候从脑子里过了一遍，后来走在路上时又连续过了好几遍。绿谷出久加快脚步，他看了看天，又加快了一些。

便利店里的学生很多，墨绿色卷发的少年从店门左侧匆忙走到右侧，人影消失了半分钟又从右侧折回走了进来。

绿谷出久排着队，听见门外的雨点声稀稀落落地响起，不过多久便融成一片。他在心里叹了口气，排在前方的顾客付完钱拿着购物袋走开，他便上前两步，把手里的东西放上收银台。

 

回家后绿谷洗了个热水澡，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。他看着面前的台灯，台灯的光也是白色的。他想起爆豪胜己喝到三分之一的牛奶，想起反着光的牛奶瓶，想起爆豪胜己身侧的墙壁，想起那截白皙的后颈。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，爆豪胜己也还小的时候，他冲他摊开手心，手心里有几枚硬币；绿谷也摊开手心，手心里也有几枚硬币。爆豪把他手里的硬币拿到自己手里，两个人的硬币加起来正好能买一瓶冰牛奶。

绿谷出久其实没那么喜欢牛奶，他更喜欢可乐，可乐还要更便宜一些。但爆豪胜己喜欢牛奶，因为喝了牛奶可以长高；爆豪胜己喜欢一切能让人成长变强的东西。所以绿谷也跟着他一起喝牛奶。他想起爆豪把牛奶瓶的瓶盖拧开，仰起头喝了一口，两口，三口。绿谷出久知道他一共喝了三口，因为他盯着爆豪的脖子看，那时候男孩的喉结还没突出来，只有在仰头时能看见咽喉处的软骨滚了三滚。爆豪放下瓶子，发现瓶子里的牛奶还有大半；他于是又喝了好几口，再放下的时候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。

绿谷想起爆豪胜己把三分之一瓶牛奶递给自己，说，你就比我少长几厘米好了。

 

绿谷出久打开书包，从里面拿出一瓶牛奶。他拧开瓶盖喝了三口，放下瓶子一看，离三分之一还差一点点；他又喝了半口，随后把牛奶瓶放到桌上，台灯的光透过玻璃瓶又呈现出另一种白色。他没在意。这回的白色和爆豪胜己毫无关系。

 

晚自习的时间足够让他把作业做完，绿谷在书包里翻了翻，最后拿出笔记本，翻到当天的笔记。他看到why底下的那个问号，突然觉得问一下其实没什么关系，就当做是课上有没听懂的地方，他之前也向爆豪问过问题，除了被骂几句白痴之外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他拿出手机，点开爆豪的消息框，在输入框里输入：

小胜，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，因为觉得没必要所以一直没问，但果然还是很

小胜，你在忙吗？有件事我很好奇，所以想来问你，如果你没空的话

小胜，打扰了。有件事

小胜

 

 

-一直正在输入正在输入的，你他妈到底要说什么？！

 

 

绿谷出久看着屏幕上突然发来的消息，他停下手指，愣了一会，然后把输入框再次清空，直接打下一句简单的问话，按了发送。 

 

橘猫跳出了猫窝，牵着氢气球的小孩松开了手，色泽金黄的面包被取了出来；萦绕在绿谷脑海的无聊问题终于问了出去。奇怪的是，他明明只是在问一个毫无价值的问题，胸口却异常紧绷，就像恐高的人站在八十层高的屋顶。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生起的，从看见爆豪消息的那一刻还是在他按下发送键的瞬间，绿谷出久来不及想。他看了一会聊天窗口，对面既没有回复也没有显示正在输入，于是便按灭了手机放到桌边，拿起没喝完的牛奶又灌了几口。不出几秒就在余光里看见屏幕亮了起来，他放下空瓶又拿起手机，解完锁眼前出现消息界面的时候嘴里的牛奶还没咽完。

 

 

-为什么小胜只有在周三会喝瓶装牛奶？

-……你在没话找话吗白痴，无聊死了。

 

 

绿谷出久看着爆豪的回复，心里想着：啊，果然。他用脚尖蹬了一下地面，随后两条腿都屈起来，蜷起的身体跟着转椅旋转了半圈，他捧着手机，背对台灯，只凭屏幕本身的光盯着爆豪的那条消息看。

这没什么好笑的，但绿谷忍不住就开始笑，随后被残留在嘴里的牛奶呛了几下。奶味一下子从他的口腔充斥到鼻腔，他跳下椅子抽了张纸巾捂着嘴，连咳了好几下呼吸才恢复顺畅。

他确实不太喜欢牛奶。

 

 

 

他喜欢爆豪胜己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Fin

标题就是键盘上的字母顺序，没有任何意义，就像绿谷出久思考那个问题一样没有意义。问题的答案其实爆豪已经给了，答案就是绿谷在没话找话。

至于他没话找话的原因写在结尾。

灵感来自《这只伶俐的棕色狐狸跳过一只懒惰的狗》- 黑羊/李彩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