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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高中生设定

文/顾臣

 

“王琳凯。”

 

 

 

每个班上都会有那么几个让老师头疼的学生，王琳凯就算是一个。他上课讲话，发明各种开小差的新方式，被老师点名罚站是家常便饭，有时候干脆就不来上学。原本今天他也不想来的，但他上周刚换了座位，从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斜着调了几排，调到了朱星杰旁边。朱星杰是他们班学习委员，好学生，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也不打闹，王琳凯就没见他被老师批评过。他们之前不太熟，因为座位隔得远没怎么讲过话。王琳凯也知道自己被调位置的原因，老师的说辞不外乎是“希望你能多向朱星杰同学学习”“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向朱星杰同学请教”。

他在学习上没有问题，因为他压根不学习。不过他倒也不抵触换位置，说不定能多交个朋友。

那天他拎着书包搬到朱星杰隔壁，开着玩笑说，“Hello朱星杰同学，老师让我来多向你学习。”

“学习什么，要我教你变魔术吗？”

王琳凯愣了，他盯着面不改色地说要教他变魔术的学习好榜样看了半天，直到对方也转过头来跟他对视，说，“盯着我干嘛，比谁先笑啊？”

朱星杰的表情很淡漠，不如说是他天生长了一张冷情的脸，他眼角下至，不笑的时候是真的毫无笑意，不像有些人，比如王琳凯自己，就算没有在笑看上去也不怎么严肃。朱星杰不一样，虽然说不上严肃，但他的眼神中透着点傲气，让人觉得很难接近。可这么一个人绷着这样的表情，嘴上却和他开着无聊的玩笑，就好像一只凶戾的豹子朝他扑过来之后，喵了一声。

王琳凯笑出来，一秒败笔。

他的新同桌和他原本印象里刻板的好学生不太一样，人挺逗的，而且还真的会变魔术。对于新座位很满意，再加上输掉了“比谁先笑”的比赛，他请朱星杰喝了瓶巧克力奶，也算是交了魔术课的学费。

同样满足于这次座位调换的还有他们班的班主任，毕竟换完座位之后，王琳凯竟然坚持了整整一周全勤，开学以来第一次。

这或许也是朱星杰的魔术之一。

 

 

 

“王琳凯！”数学老师叫了第二遍，被叫到名字的人还是没反应过来。

他正盯着同桌的耳朵看，看得专心致志，异常安静。朱星杰的耳朵上端很尖，有点像精灵，再加上他的皮肤冷白，王琳凯怀疑他的隐藏身份是吸血鬼。他边看边转笔，转出五种花样后耳朵的主人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。

“干什么？”

“老师叫你。”朱星杰用气音说，目不斜视。

果然，站在台上的老师一拍讲台，又一次加大了些音量地喊道，“王琳凯！！”

“到！”王琳凯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
“我是在问你到没到吗？”老师双手撑在台面上，身体前倾着看向他，“我刚刚在讲什么？”

王琳凯同学直言不讳，“在讲课。”

朱星杰使劲抿了抿唇憋住笑。

“油嘴滑舌！我当然知道我在讲课！我是问你课的内容是什么！”

王琳凯摇摇晃晃地垂了垂头，就发现他同桌的桌上摊着一本笔记本，笔记上写了四个超大的大字：三角函数。

他一勾嘴角笑出一边的虎牙，心说不好意思老师，爷有助攻。然后他抬起头，像小学生读课文一样拖着音说道，“三——角——函——数——”

老师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放过他，他伸手向后点了点黑板上的例题，说，“你上来，上来给我把这题做了，做不出来下课就到我办公室来做，直到做出来为止。”

教室里一直窸窸窣窣的，老师在批评别的同学，这大概是最快乐的时光之一，不仅可以趁没有正课内容的时候开小差，还能看着被批评的同学幸灾乐祸。轻微的讲话声和笑声不断从周围传来，王琳凯倒是不太在乎这个，他打算实事求是说自己不会做，反正下课有的是办法开溜，他已经计划好了，先说老师我要去趟厕所，然后绕过厕所飞奔小卖部。

就在他刚要张口的时候，斜下方传来一声轻咳。于是他又低下头，看见刚刚写了“三角函数”的那本笔记本被翻过了一页，新的那页上竟然写好了例题的步骤和答案。旁边的朱星杰正若无其事地翻着课本，深藏功与名。

这助攻得是开了挂的吧。王琳凯瞪了瞪眼睛，在老师看不到的角度里对朱星杰比了个拇指。

他拿着笔记本上了讲台，照着上面的内容就开始往黑板上抄，抄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刚才高兴得有点太早了，这哥们的字根本不是人看的。这到底是0还是6啊……这是8吗？这个是……等于符号！绝对是等于符号！yes我一定没猜错。把数学题做成了看图猜字，王琳凯觉得自己是史上第一人。不过从老师验收时的表情看来，他大概是全猜对了。可以啊，默契满分。

“是不是全对啊老师？”他弯起眼睛笑着，得了便宜立马卖了个乖。

老师当然不可能顺着他的问题夸他，没好气地问道，“我就问你，你上课不看黑板看朱星杰干嘛？他脸上有什么好看的？”

原本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朱星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背一下就挺直了，他条件反射地往前方看去，正好对上王琳凯的眼睛。那家伙刚答完题还没被老师放下来，双手背在身后站着，他眼睛很黑，清清亮亮的，此时的眼角向下弯着，冲朱星杰嬉皮笑脸地抬了抬下巴。

“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，都挺好看的。”

周围传来一片哄笑声，朱星杰朝一侧无奈地摇了摇头，随后抬眸瞪了王琳凯一眼。

 

 

 

“太够意思了兄弟，想吃什么，直说，我请客。”

“你也挺够意思的。”

朱星杰瞥了眼一下课就扒在自己桌边的王琳凯，伸手把他的脑袋往边上按。

王琳凯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，他用腮帮子和对方的手心抗衡，口齿不清地说，“那必须够意思啊。”

朱星杰放弃了推开他的方案，手腕一转捏起他的脸。

王琳凯上课盯着他看，这件事他是知道的。他能感觉到，余光里甚至能对上对方的目光。但他不能确定，毕竟往他这个方向看是能看到窗外的，说不定那家伙不过是神游到了教室外而已。可通往窗外有这么多方向，他干嘛非要就着自己的侧脸朝外看呢，朱星杰没多想，也没做任何反应。他大可以看回去，或者直接叫对方好好听课，但他没有，一方面是他不想管太多，另一方面他也挺好奇的，好奇王琳凯到底在想什么，好奇他要看多久才停。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介意被对方看着，不如说意识到身边那个人在看向自己这个事实，反而让课变得没那么无聊了。

所以，当老师问到王琳凯为什么要看向自己的时候，朱星杰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心虚，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包庇犯人的帮凶，却不清楚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。

他捏着王琳凯的脸，仰起下颌居高临下地问道，“老实交代，你上课到底为什么看我？”

“我在思考一个问题。”王琳凯比出一根手指。

朱星杰看他被捏着说话的样子太二了，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，拿过矿泉水瓶翘起腿，一边拧着瓶盖一边说，“什么问题？”

“你是不是吸血鬼？”

朱星杰刚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就喷了王琳凯一身。他有些艰难地把水咽下去，把水瓶放回桌上，然后挑着眉一脸困惑地朝罪魁祸首看去，食指指了指自己，“我、我是不是吸血鬼？”

王琳凯被他呛水的样子笑到眼睛都看不见了，也不知道笑点长在哪了。他肩膀直抖，一手捂着肚子另只手朝前摆了摆，意思是说他得缓缓。

朱星杰转身冲着旁边的围观群众说道，“你们谁给精神病医院打个电话，这儿跑出来一个。”说完又补充了一句，“给动物园打电话也行。”

“杰哥，杰哥，我是有依据的。”跑出来的家伙终于笑够了，他把椅子往朱星杰那挪近了一些，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耳尖，“你看你这个耳朵……”

朱星杰下意识躲了一下，拍开耳边的那只手，“刚才还说我是吸血鬼，现在就上手摸，你胆子够大的，不怕我吸你啊。”

王琳凯立马向后一仰身，捂住脖子，“别吸我，我血不甜。”

“我不挑甜的。”

“那你挑什么？”

“辣的。”坐在前桌的周锐一边低着头玩手机一边插话，“他吸一口血，就一口老干妈。”

朱星杰起身往周锐肩膀上拍了两下，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。王琳凯连忙跟着起身，拽着朱星杰的手臂把他扳向自己，他眨了一下右眼，说，“杰哥你看我够辣吗。”

“辣不辣没看出来，但皮是真皮。”朱星杰笑着拍了拍他的侧脸。

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王琳凯跳舞，在东教学楼一楼的舞蹈教室。

那天数学老师让他去资料室拿材料，附加了一个额外的任务，“你要是看到王琳凯，记得把他给我揪回来。”朱星杰确实看到了。他路过舞蹈教室，窗帘全拉着，但门是虚掩的，他朝着门里晃过一眼，就看见一个人戴着耳机，在教室的正中间练舞。

房间里很暗，窗帘是淡蓝色的，光透过布料照进教室，好像阴天。王琳凯就站在阴天里跳舞，动作干净利落，朱星杰觉得他每一次摆动都踩在节拍点上，他听不到耳机里的音乐却依旧这样觉得。他能想象出这是一首怎样的歌，和眼前昏暗的光线截然不同，这首歌很轻快，很自由，让人想到滑板，篮球，晴朗的天空，让人想到一切和少年的朝气有关的事物。

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，直到王琳凯的耳机摔到了地上，发出砰的一声响。舞跳到一半的人立刻停下来，低头看着耳机愣了半秒，随即心痛地大叫。朱星杰忍住没笑出声，想起数学老师交给他的“揪回王琳凯”的任务，他用食指蹭了蹭鼻尖，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。

他原以为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，逃课去跳舞的家伙确实挺有意思的，但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，除了普通同学之外，他也没想过会有更多的交集。

然而在一周前，班主任把几个班委叫到办公室，开门见山，说王琳凯同学的学习情况过于糟糕，老师不可能全天候监督，所以需要班委帮忙。

“主要就是督促他每节课都来上，上课的时候不要影响别人，学习上的问题在课后教他一下。”班主任说到这里顿了顿，他看了一圈班委的反应，不抱希望地试探道，“有谁愿意主动承担这个责任？”

“老师。”朱星杰当时想也没想就举起了手，说，“我。”

 

 

 

上课铃响了，王琳凯还挽着袖子要和朱星杰比肤色。朱星杰拗不过他，视线在走进教室的老师身上晃了两下，无奈地捋起袖子把小臂伸给对方。

朱星杰感觉到王琳凯的体温比他高一些，他们的手臂相互贴着，温热的感觉从皮肤上传过来，让他有点不适应。他斜过脸朝那看去，王琳凯也不算黑，但和他比在一起明显肤色要深一些。那家伙兴致勃勃地凑到两人的小臂跟前看，低声说，“杰哥你真的好白啊。”

朱星杰收回了手，拉好袖子小声说，“是，我好白，我是吸血鬼，行了吧。”

王琳凯趴在桌子上笑。

这是最后一节课，全班都有些昏昏欲睡，老师大声提醒了几次无果，随后似乎也放弃课堂纪律了。黑板旁边挂着的时钟快要走到放学时间的时候，朱星杰从抽屉里拿出当天晚上要写的作业放进书包里，一边问王琳凯，“你晚饭回家吃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明天早饭来学校一起吃？”

分针走到半点时，班上一下子吵闹起来，放学的铃声被盖过，老师最后的几句话被盖过，王琳凯回答的那声“好”也被盖过了。

但朱星杰知道他的答案，那个答案从他第一次问起就没变过。

这是他让王琳凯每天都来上课的魔术秘诀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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