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Lheas

出←胜

文/顾臣

他跑得很快，双臂垂向斜后方的地面，掌心爆破着推进着身体。耳边的风经过他，风里是硝酸甘油的味道，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。周围倒退过的街景他看不清，也不在意。他跑在最前面，一直都在最前面。身后会追着几个人，第二名是谁、第三名是谁，他不清楚。但他确信，一定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跟在最后，没有任何个性的辅助，也没有足够强壮的体能，就那样勉为其难地跟着，踉踉跄跄，气喘吁吁。

他扭头朝后瞥了一眼，无意一眼就准准地把那团深绿框在了视野的中心。绿色的焦点往下跌了一下，那人脚下绊上了一块石头。嘁。他暴躁不屑，又加快了些速度，双腿开始觉得酸了，但他是没注意的，只晓得越快越好，让谁也跟不上他，让自不量力的白痴尽早放弃。他是对的，原本和他一起跑的人越来越远了，那些第二、第三名也逐渐跑散了。没有人在他身后。没有人了。绷紧发力的手骨慢慢放松下来，他捏紧手心，涅灭了燃起的爆风。他的脚步放慢下来，像一支脱靶后被空气磨光了冲力的箭，越来越慢，从跑变到走，最后停了下来。现在他能仔细看清周围了，两边是陌生的街道，垃圾桶边上蹲着不认识的猫。 行人从他的两边路过，而身后是空的，一个人也没有，一眼望去能看到路的尽头。他低头看着仍在发烫的双手，虚握了握，插进口袋里，再佝着背转过身，面上不带任何表情。

回去吧。他想。

那只猫慌张地逃窜开，有人过来了。他倏然间瞪大了眼，看着那个人一摇一晃地跑过来，停在他面前，弯着腰，双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。那人大幅地喘着气，像是刚从无氧的深海里挣脱上岸，面色发白，满头是汗，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却还要仰起脸来对着他说话，说小胜，你跑的好快啊，我差点就跟不上了。

他的眼眶还大睁着，就那样毫无防备地任凭面前人无故的笑容扎进他眼里。一股无名的火压在他胸口，叫他黑着脸咬紧了牙，拳头隐隐握住，随后恶狠狠地抬眸，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肩上。绿发的少年失去重心向后跌倒，而他还没打算停。他逼上前又是几拳，直到那个人嘴角出血，撑在地上的手心也磨破了皮，先前带笑的眼睛里吃痛地泛出泪水，他这才停手，又一把拎起对方的衣领，迫使他看着自己。

你为什么在这里？为什么要跟上来！明明是个没有个性的废物为什么还要继续坚持？！他冲人大喊，毫无道理地发火。被攥着衣领的人声音都发颤了，可仍旧在说着，因为想要当英雄，因为无论如何也想要尝试。

这样的对话进行过多少回了。他在心里嘲笑对方，又嘲笑自己。那人嘴角的血仿佛是噩梦里红色的荆棘，他觉得刺眼，索性松开手一把推开。他没有再说什么，放下一句骂人的脏话就顾自离去了。

连个性都没有要怎么当英雄？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要怎么去拯救别人？

明明什么都没有，有的只是一个固执的念想，那个只会让你置身危险，让你受伤、流血、疼痛的念想，最后再让你白白送死。

绿谷出久，你为什么非要当英雄？

尽管躲在安全的地方安然无恙地过一生不好吗。

Fin